[转帖]恩人变成死刑犯，为你把根留住善恶两重天

恩人变成死刑犯，为你把根留住善恶两重天
(2006年7月下半月版《知音》 作者/陈爱) 
2006年2月14日上午，湖北荆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对8名依法判处死刑的罪犯执行枪决。其中一名叫赵秋高的，在临押赴刑场前，破例被准许与前来"送行"的妻儿和"姐姐"见最后一面。在武警的监押下，死囚赵秋高突然跪在"姐姐"熊妮前面噙泪说道："谢谢了，我死而无憾了！你们的大恩大德我只有来世再报了！" 
恩人成了杀人犯：报恩之心落入两难之间 
2004年12月1日上午，30多岁的女老板熊妮牵着12岁儿子黄红的手，下了广州直通荆州的长途客车后，步行往还有2公里远的娘家赶。途中，黄红突然呕吐起来，很快倒在地上昏迷不醒了。熊妮急忙在公路边拦车。可是20多辆车呼啸而过，却没有一辆停下来。就在她急得几乎要疯了一样时，一个30多岁的男青年骑摩托车从此路过，男青年看到躺在路边上已经昏迷不醒的孩子，便紧急刹住了车。没有半点迟疑，男青年迅速从车工具箱拽出来一根尼龙绳，让熊妮帮他把孩子紧紧地捆在自己的背上，然后撂下一句话："你坐车到市人民医院找我。"就驾车飞驰而去。 
半小时后，熊妮赶到市人民医院时，儿子黄红已经进了急救室抢救，那个好心的男青年守候在急救室门外。经医生检查得知，黄红由于太胖，当天长途奔波后致血压瞬间升高，而诱发"脑溢血"，如果再迟5分钟送到医院，就没有办法救了。经过3个多小时的紧急抢救，黄红终于脱离了生命危险。焦急万分的熊妮这时才想到向恩人道谢，她拉着男青年的手非常激动地说："小弟，是你救了我儿子的命啊！待孩子出院后我一定重谢！"男青年拿出笔写下自己名字赵秋高和手机号码递给熊妮说："大姐，不用谢的，孩子已脱离危险，我先走了，如需要帮忙，就打我的手机。" 
熊妮和丈夫黄汝平都是荆州人，两人于1993年结婚，第二年生下儿子黄红。1998年夫妻两人赴广州发展，出资12万元盘下一家酒楼。生意做得红红火火，几年下来就拥有了200多万元资产。不想这次回家探亲途中儿子猝然发病。 
在儿子康复出院的第二天，熊妮按恩人留下的手机号码打过去，但接听人口气十分冷漠，这是怎么回事呢？几天后，熊妮又拨通了那个手机号码，这次接电话的人倒很和蔼："我是荆州区公安分局的，赵秋高违反了治安管理条例，他的手机暂时被收缴了，你是他什么人？你如果想见他，就请到分局来吧。" 
熊妮很快赶到荆州区公安分局，但警官却追问起她和赵秋高是什么关系，熊妮把赵秋高是她儿子的救命恩人，她想报答的来龙去脉都讲清楚了。警官听完讲述，严肃地说："我相信你的话是真的，现在可以告诉你，赵秋高涉嫌杀人，已经被警方逮捕了，他的手机被依法收缴，你今后不要再打这个电话了。现在你可以走了。"熊妮回到家后，一连几天晚上一闭眼，赵秋高救儿子的场面就在脑海里重叠：这样的好人怎么偏偏又成个杀人犯了呢？他救儿子的恩情我还能去报答吗？可不去报答，自己的良心能过得去吗？熊妮矛盾重重，一颗报恩之心陷入了两难之中...... 
一声重如山的承诺：报恩的路千回百折 
熊妮的丈夫黄汝平见妻子陷入两难间，冷静地说："善是善、恶是恶，他杀人和救了咱儿子的命是两件事，总不能因为他杀了人就把他做的善事也抹成黑的吧？我们可以用多种渠道报答他呀！比方说，帮他请个最好的律师，资助他的家属，给他送些吃的穿的。" 
熊妮见丈夫如此通情达理，也说："这些天，我一闭上眼，眼前就是他救咱儿子那一幕，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他是救了咱儿子的命啊！不为他做点什么，我这辈子都会愧疚的。"黄汝平说："我们尽力而为，只要能做到的，花多少钱我都不反对。" 
第二天，熊妮又去荆州公安分局找那位警官，恳求他能帮忙让她到看守所去见赵秋高一面。 
可警官表示："我理解你的心情，但在法院没有判决之前，一般人不能与犯罪嫌疑人接触。不过，我可以把你们的心意转达给赵秋高，让他知道善恶有报的道理。"熊妮决定去赵家探望。夫妻俩商量好，丈夫黄汝平回广东去料理生意，熊妮则留在荆州去探望恩人的家属。 
2005年1月4日，熊妮随身携带1万元现金，乘汽车来到离荆州40多公里远的赵秋高家。敲开屋门后，接待她的是一个脸色蜡黄的女人。原来赵秋高12岁时就成了孤儿，是大他8岁的姐姐赵英把他抚养成人的，赵秋高16岁就辍学去外面打工。1998年赵秋高回家过春节，发现姐姐因辛劳过度患上了"乙肝"，便将姐姐送到医院治疗。在医院的走廊里遇到了初中的同学杨明武。杨明武邀他一起"做生意"。杨明武是个赌徒，所说的"做生意"其实就是流窜各地去参加地下赌博。赵秋高从此上了贼船，也渐渐地变成心狠手辣的赌徒了。 
2004年12月4日下午，也就是他救了黄红的第4天，赵秋高伙同他人在荆州城区一家宾馆赌博时，与钱胜发产生矛盾。他怀恨在心，准备伺机报复。次日，赵秋高手持猎枪冲进一家茶馆，在众目睽睽之下开枪击中钱胜发的右胸部，其同伙又用刀在钱胜发身上一顿乱砍，然后一伙人乘车逃离现场。钱胜发在送往医院的途中死亡，而赵秋高与同伙没逃出多远，就被迅速赶到的"110"巡警抓获。开门的女人正是赵秋高的姐姐赵英。熊妮把赵秋高救了自己儿子的事情诉说了一遍，然后说了些安慰赵英的话，并把带来的1万元钱留给了赵英。回到荆州后，熊妮找了许多熟人，希望能到看守所看望赵秋高，但因为案情重大，谁也不敢破例给她开后门。但一位在看守所当管教员的朋友答应，可以给赵秋高捎带些食品。接下来的日子，熊妮每个星期都给赵秋高捎去些好吃的食品。 
2005年4月初，赵秋高的案子移交到检察机关。熊妮听到这个消息后很快聘请湖北省居正律师事务所的张虎清律师担任赵秋高的辩护律师。经过特批，2005年4月20日上午，张律师和熊妮一起迈进森严的铁门。 
因为此前赵秋高已经知道熊妮为他做了很多事，所以他见面时并没有表现出激动的神情。会见大约进行了半个小时，该说的也几乎都说完了。赵秋高表示："大姐，其实我为您做的那点事根本就算不了什么，难得您对我这样关心。"熊妮说："小弟，别这样说，要不是你，我儿子恐怕就没命了，你才是我的大恩人啊！你还有什么事，尽管对大姐说，就是再难大姐也一定为你办好。"听到熊妮这样许诺，赵秋高的眼泪一颗颗滴落下来，他半天没有说出话来。熊妮又说："你还有什么心愿，尽管对大姐说，相信我能为你办好的。"赵秋高抹一把泪水说："那好吧，我就把一个天大的秘密告诉您......" 
原来，2003年4月，赵秋高在湖南涟源煤矿附近与人合伙贩煤时，结识了当地一个名叫李丽平的农村姑娘。李丽平当年18岁，高中毕业后在煤矿打工，负责称地磅。赵秋高谎称他是湖北冶炼公司驻"涟煤"的采购员，和李丽平渐渐地熟悉了。他经常请李丽平一起外出吃饭和游玩，两人交往一年后，彼此间产生了感情，于2004年春节后开始租房同居。如果不是赵秋高被抓，他们本来准备在2005年元旦举行婚礼的...... 
赵秋高噙泪说："去年12月初，我本想趁回家来取户口办结婚证这几天再最后赌几场，赢一笔钱后就回去结婚安心过日子。可没想到一时逞强，酿成大错。我走时，知道丽平已怀孕了，大姐您要是真想帮我，就去找到丽平，看她能不能为我生下这个孩子，这可能是我留在这人世上唯一的一点点骨血了......"听到这样秘密的事，熊妮怔住了。见熊妮没有表态，赵秋高扑通跪到熊妮面前，殷切地恳求："大姐，您是我唯一信赖的人，求您帮帮我，这是我今生最重的牵挂和嘱托了......"在此情形下，熊妮表示："你放心，只要是大姐能做到的，我一定帮你！我会替你去办这件事的。" 
离开了看守所，张律师试探问："你打算去劝说那姑娘把孩子生下来？"熊妮沉思着没有回答，张律师摇摇头说："这事难啊！"当天晚上，熊妮彻夜未眠，她决定先去湖南寻找李丽平，看看她究竟什么态度。熊妮来到湖南，几经周折找到赵秋高和李丽平合租的房子，可已经人去房空了。经过打听，李丽平于10天前离开这里回家了，她家住在杨家滩镇，离这里有90多公里。当天下午，熊妮来到李丽平家，可此时李丽平家里正进行一场父女大战。原来李丽平当初与赵秋高谈恋爱，就受到父母的极力反对，认为赵秋高来历不明。李丽平对父母的忠告完全听不进去，不但继续和赵秋高租房住在一起，还准备与他结婚。好长时间没有赵秋高的消息，李丽平心里很是想念，苦苦等待了几个月，无奈之下，她只好辞掉工作回到父亲家。 
可父亲见女儿怀了孕，赵秋高又一走了之，异常震怒，断言赵秋高就是个大骗子，便威逼女儿去做人流。可女儿死活不肯，父女俩此刻正因为这事大吵呢。 
面对此情形，她只好委婉地对李丽平的父亲说："大叔，我就是赵秋高的姐姐，他暂时有事缠身不能亲自来，就委托我来给丽平送点钱，顺便看看您二老，您老又何必生气呢？"说着熊妮把随身携带的5000元钱拿出来放在李丽平的手上。李父也不好再说什么了。熊妮离开时，李丽平送"姐姐"到村口的公路边上，在等汽车的时间里，她对熊妮说："姐，其实你不必瞒我，我估计秋高是出事了，要不然，他绝不会几个月也不给我来电话的。半个月前，我打他的手机，有陌生人追问我是他的什么人？我没有把这事对父母说，我已经怀上了他的骨肉，你要是能见到他，就说，不论多久，我都等他回来。"那一瞬间，熊妮真想把真实情况告诉李丽平，但最后她还是硬着心肠登上了返程的汽车。 
帮死刑犯留下骨血：善恶两重天都有爱心闪烁 
回到荆州后，熊妮依然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无奈之下，她只好再次去请教张律师。 
张律师说："我知道你想要的结果是什么。我查阅了他的全部卷宗，其间没有任何减轻或从轻的情节，能判个死缓都是法外开恩了。你想想，那位姑娘腹中胎儿还有必要保留下来吗？是的，如果真为他保住了这点骨血，这对身犯重罪的他确实是件功德无量的事，但对那位未婚先孕的姑娘呢？你是做了母亲的人，你知道抚养一个孩子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熊妮沉吟不语，张律师接着尖锐地说："诚然，将一个生命扼杀在胚胎里，是一种冷酷。但明知道灾难性的后果而为某种利益或信誉的驱动，让一个未婚少女去承担屈辱和苦难，这何尝不是另一种更无情的冷酷呢？"张律师的一番话令熊妮如坐针毡，她怯生生地问："那么按你所言，这个胎儿的命运只有堕胎？" 
张律师说："不！你误解了我的意思，我只是说我们没有权利去左右这个胎儿的命运。现在，这个孩子生不生，决定权在他母亲手里。" 
熊妮说："那我究竟能做些什么呢？"张律师说："你可以向那位姑娘讲明情况，由她自己作出决定，你可以资助她，你上次的善意隐瞒我理解，但不要再重复了。"张律师又说："你最好是把那姑娘接到荆州来，让她不受任何干扰自主地作出决定。"听从了张律师的建议，熊妮在5月13日再次赶到李丽平家，对李父说："我想带丽平到湖北荆州去住一段时间。"李父同意了。 
2005年5月14日，熊妮带着李丽平回到了荆州。在路上，尽管李丽平多次追问："赵秋高到底出了什么事？"但熊妮还是没有把真相告诉她。到了荆州后，熊妮把李丽平暂时先安排在自己家里，当天晚上，熊妮把张律师也约到家里，两个人一起把赵秋高杀了人，现在被监押而且可能被判处死刑的真实情况挑明了。听此恶讯，李丽平当时就吓傻了，当即就呜呜地痛哭起来。 
张律师说："你光哭有什么用？你要想一想自己今后要怎么办？还有你肚子里的孩子，是生还是不生？这都要你拿定主意。"熊妮也因势利导说："是呀！你必须想清楚后果，大姐不是让你马上就答复，你要想清楚后再作决定。"当天夜里，李丽平躺在床上无法安眠，她心里不能接受这样的现实啊！抑制不住心头的悲伤，她来到阳台上，望着满天的星辰，几乎想从这6楼跳下去...... 
其实熊妮早就悄悄地跟在她身后，见她思想波动，赶紧上前拉住了她，开导她说："你可不要想不开呀！想想二老，再想想你腹中的孩子，你要坚强面对，你还年轻，往后的路还长啊！" 
一连几天，李丽平都沉浸在痛苦之中，她毕竟只是刚刚20岁的姑娘，矛盾中的她一时没有了主意，便问熊妮："大姐，你说我究竟该怎么办？"熊妮问："你和他有感情吗？"李丽平点点头。熊妮说："那你想把孩子生下来？"李丽平不吱声了，熊妮认定李丽平是个不错的姑娘，才坦诚地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讲出来："赵秋高曾是我儿子的救命恩人，所以我也想帮他，如果你决定生下这个孩子，大姐绝对要帮你，由我把他抚养成人我都愿意，大姐在广州有个酒店，你生下孩子，可以到姐的酒店去上班，今后有姐一口饭吃，就不会饿着你们娘俩......"听完熊妮的话，李丽平想："腹中的胎儿已经孕育6个月了，堕掉舍得吗？可如果不，今后那漫长的人生道路，我撑得住吗......" 
就在李丽平矛盾重重之际，她腹中的胎儿突然动了一下，这生命的悸动让一个母亲瞬间就变得坚强了。她郑重地对熊妮说："大姐，我决定了，我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因为这是一条小生命啊！我孕育了他，就没有权利剥夺他生的权利！他的爸爸已经杀了人，他的母亲绝不能再杀人了。"真想不到这个貌似羸弱的小姑娘能有这样深刻的思维，熊妮不禁对李丽平更刮目相看了。 
李丽平作出决定后，熊妮特地在离自己家不远的地方另租了一套房子，并请了一位保姆精心照料。为了免除李丽平父母的惦记，熊妮建议李丽平给父母写封信，但还是先不把赵秋高的事告诉他们。随着李丽平预产期的迫近，熊妮天天陪护在李丽平的身边，并买来很多营养品为她调养。自从熊妮介入赵秋高的事情以后，她已经为此花了几万元，但熊妮觉得这是她应尽的义务。 
2005年8月18日，熊妮把李丽平送到荆州市妇产医院待产，8月21日凌晨2点21分，李丽平顺利产下一个3700克的男婴。因为将来可能遇到财产继承等事宜，在张律师的指点下，2005年8月24日，李丽平向检察机关呈交一份请求书，请求检察机关批准为其所生的男婴和在押犯赵秋高之间做亲子鉴定，请求书送呈到主诉检察官的案头。 
检察官收到请求书后，对此事做了认真的调查。当熊妮和李丽平向她讲述了这个孩子的来龙去脉之后，经过缜密的研究后检察官说："法律上作出亲子鉴定的决定，必须是基于案件本身的需要，没有这种需要，则不能批准。我也是位母亲，理解一个母亲的心情，但是母亲何必要给孩子做这种可能带来心灵阴影的鉴定呢？" 
一番入情入理的解释令李丽平和熊妮都信服了。这时熊妮趁机提出能否让李丽平母子和赵秋高接见一次的请求。按照常规，这个要求是不可能被批准的。但检察官表示将把这个请求向领导汇报后答复她们。 
2005年9月19日，领导破例批准在押重犯赵秋高和李丽平母子在判决前接见一次。 
9月20日早上，检察官用检察院的专车将李丽平母子送到看守所。赵秋高抱着儿子，仔细地端详，在儿子脸蛋上亲了又亲，他激动地说："儿子啊，长大后要好好做人，要报答这些好人的恩德啊......" 
2005年9月21日，荆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对赵秋高"故意伤害案"进行了为期3天的公开审理。9月23日，荆州市中级法院以故意伤害罪判处赵秋高死刑。宣判后，赵秋高以"量刑过重"为由向湖北省高级法院提起上诉。2005年12月31日，湖北省高级法院裁定："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2006年2月14日上午9时，荆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召开公判大会，宣判将赵秋高执行死刑。在押赴刑场之前，破例准许赵秋高与亲人作最后的诀别，这才有了文章开头的一幕...... 
赵秋高被处决后，熊妮带着李丽平母子俩一起回到广州，开始了新的生活......